身体被海神三叉戟撕裂的剧痛还未散去，灵魂仿佛仍在无尽的虚空中坠落。
下一秒，比比东猛地惊醒。
不对，不是惊醒。
是意识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熟悉的躯壳。
触感是柔软到令人作呕的天鹅绒，鼻尖萦绕的是那象征至高权力与无尽屈辱的熏香。
视野模糊又清晰，眼前是教皇殿内殿那华丽到压抑的穹顶壁画——天使降临，众生匍匐。
这里是她一切噩梦的开端。
前一刻还在嘉陵关的战场上神格破碎，下一刻就回到了这个她最恐惧、最憎恨的地方？
“东儿，你醒了。”
一个温和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比比东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个声音……千寻疾！
她猛地侧头，看到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就近在咫尺。
他坐在床沿，正用一种看似关切，实则充满审视和掌控欲的目光看着她。
此时的千寻疾，比记忆中更年轻，但那眼底深处的欲望和冷酷，丝毫未变。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是前世的记忆，而是……这一世，就在不久之前，在这个房间里，他是如何用绝对的力量撕碎她的骄傲，将她拖入深渊的！
恨意！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杀了他！
就算同归于尽！
她的指尖下意识凝聚起微弱的魂力，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仇恨而剧烈颤抖，瞳孔紧缩，几乎要化为噬人的兽瞳。
千寻疾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一闪而过的杀意，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充满压迫感：“嗯？”
仅仅一个音节，带着封号斗罗的恐怖威压，如同冰山般轰然压下。
窒息感扑面而来！
完了！
比比东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这一刻，她清晰地认识到双方的差距。
此时的她，弱小得如同蝼蚁，任何反抗都只会招致更残酷的毁灭。
重复前世的命运？
不！
她死也不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求生本能压倒了复仇的疯狂。
表演！
必须表演！
就像前世在无数绝境中做过的那样，用谎言和面具为自己争取生机！
如何表演？
一个刚刚被侵犯、充满绝望和恨意的少女，该如何反应？
不，不对。
千寻疾想要看到的，不是一个宁死不屈的复仇者，而是一个被彻底摧毁了意志、只能依附于他的傀儡！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眼神变了。
那滔天的恨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死寂，然后是巨大的恐惧，最后全部化为一种麻木的、破碎的顺从。
她凝聚魂力的手指悄然松开，颤抖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怕。
她艰难地、卑微地，将自己往床榻深处缩了缩，仿佛想逃离他的视线，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她低下头，用细若蚊蚋、带着剧烈颤抖和哭腔的声音说：“老……老师……我错了……我不该……不该有那种念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这不是演戏，这是屈辱、恐惧和巨大痛苦最真实的宣泄，但在此刻，却成了她最完美的道具。
千寻疾眼中的锐利和怀疑，在这极具欺骗性的表演下，渐渐消散了。
他看到的，是一个被彻底“驯服”的弟子，一个失去了所有爪牙、只能在他羽翼下瑟瑟发抖的猎物。
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知错就好。”
千寻疾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好好休息，忘记不愉快的事。
武魂殿，还需要你。”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头。
比比东的身体瞬间僵硬，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拒，但她强迫自己一动不动，甚至微微抬起头，露出一截脆弱苍白的脖颈，像一个等待主人抚慰的宠物。
那只手最终落在了她的发顶，轻轻拍了拍。
那一刻，比比东感觉仿佛有一条毒蛇从皮肤上爬过，让她几欲呕吐。
但她脸上，只有逆来顺受的麻木。
千寻疾满意地起身，离开了。
寝殿的大门沉重地合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确认他彻底离开后，比比东依然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很久，很久。
然后，她缓缓地坐起身。
脸上所有的脆弱、恐惧、麻木，如同变戏法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镜中映出一张绝美却苍白憔悴的少女脸庞，眼神空洞，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
但下一秒，人偶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冰冷、讥诮、如同深渊般令人胆寒的弧度。
镜中人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死寂，而是沉淀了无尽仇恨、痛苦，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和决绝。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镜中自己的脸颊，动作轻柔，眼神却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用于复仇的致命武器。
“演技……”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没想到，这会是我重生后最强大的武魂。”
“千寻疾，你看，”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也对着那个看不见的敌人，一字一顿地说，“这场戏，我开幕了。”
“而你，会看到一场……最完美的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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