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多，实验台的金属边凉得硌人。
江淼半边脸紧紧贴在上面，冰得她轻轻一颤。
她大半个身子还钻在实验台底下。
白色实验服的后腰蹭得卷了上去。
冰凉桌腿首接贴上皮肤，又一阵瑟缩。
“第二十七次。”
她咬着牙，眼看手机又往黑暗的缝里滑进一小截，心一横再次往里挪。
消毒水味混着灰尘钻进鼻子，实验服下摆拖在地上，沾了薄薄一层灰。
“咔哒。”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手机壳，门锁轻响，像一道雷劈进耳朵。
皮鞋踩过光滑地砖，“嗒、嗒、嗒……”一步步，碾在她绷紧的神经上。
冷藏柜反光里那个模糊的影子，让她血都凉了。
脚步声停在她藏身的桌边。
白大褂下摆垂下来，带起一阵微风，扫过她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汗毛瞬间立起。
透过桌底的网格，一双沾着湿泥的黑色牛津鞋，踩在清冷晨光里。
这双鞋……心脏像被猛地攥紧。
“咚咚，咚咚咚。”
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震得发懵。
这鞋的主人，在她微博特关里躺了整整十年。
“出来。”
声音冷得像冰，刺破满室寂静。
咚。
她的手肘撞上桌板，疼得抽了口气。
手机当啷一声滑出来，屏幕朝上摔在地上，亮得刺眼。
完了。
江淼闭上眼。
这声音是刻进她骨头的印记。
六年了，每回都准时砸进她凌晨三点的梦里。
时辞。
他真的回来了。
手机屏幕幽幽亮着，锁屏上那张七年前偷拍的少年侧脸，在晨光下无处可藏。
江淼脑子一空，想也不想就往前扑，只想挡住那张要命的照片。
额头却砰地撞进一片温热的坚实里。
深灰色西裤瞬间占据全部视野。
浓郁熟悉的雪松冷香混着薄荷剃须水味，在她鼻尖炸开。
头顶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抽气。
她指尖抵住的地方，布料下绷紧的肌肉瞬间硬得像铁。
她能感觉到下面的搏动，一下，又一下，沉重，急促……像极了解剖台上还在跳动的动脉。
“别动。”
那声音哑得厉害，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廓上，刮得皮肤发麻。
紧接着，一个灼热的膝盖不由分说顶在她身体外侧，把她牢牢卡住。
全身的血嗡地涌上头顶，脸上烫得要烧起来。
江淼下意识想退，脖子后面却撞上一只滚烫的手。
不知什么时候，时辞的手己经撑在桌沿，把她彻底困在这狭小空间里。
头顶阴影沉甸甸压下来，他喉结滚了滚，那片阴影投在她敏感的锁骨上。
实验室恒温系统低声嗡鸣。
她狂乱的心跳和他头顶传来的急促搏动撞在一起。
“咚咚咚”，吵得什么也听不见。
扣在她后颈的拇指带着薄茧，无意识地摩挲她颈后的发根……这力道，她太熟悉了。
恍惚回到八年前那个停电的晚自习。
她假装害怕死死拽着他校服袖子。
他也是这样，又无奈又认命地轻轻拍她手背……“时…时教授。”
江淼像被钉住的标本，蜷着身子不敢动。
实验服粗糙的领口磨着锁骨，又痒又麻。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能…能让一下吗？
我……我捡个东西……第七次。”
他喉结的阴影再次碾过她锁骨，声音压得极低，像大提琴最低沉的弦，带着危险的磁性。
指腹突然用力，压住她颈侧狂跳的动脉，按得发疼。
“每次……都用这种眼神看我。”
沙哑的语调里是明晃晃的审问。
江淼睫毛剧烈颤动。
这句话像针扎进心口最酸软的地方。
委屈冲上鼻腔，眼眶顿时热了。
明明！
明明是他一首讨厌她！
眼前闪过大学那场暴雨。
她浑身湿透，把唯一一把伞塞进他怀里转身就跑，却在拐角听见他冰冷的声音：“最烦这种纠缠不休的。”
“你让开！”
江淼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知道……知道你烦我！
我保证！
以后绝不再出现在你眼前！”
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浓郁的薄荷冷香铺天盖地压下。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扣住她后颈，逼她整个上半身前倾。
他滚烫的拇指重重地、死死按在她颈后那颗小小朱砂痣上。
用力得像是要把那点红烙进她骨头里。
“这样……算讨厌？”
他俯身，灼热的气息烫着她耳后的绒毛，钻进颈窝，声音里压着风暴。
那滚烫的力道穿透皮肤，首烧进心脏最深处。
江淼浑身一震，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
她现在的姿势有多离谱，多羞耻。
她的脸……正死死抵着他腿间……鼻尖隔着薄薄西裤布料感受到惊人的热度和跳动，几乎烫穿皮肤。
十年了。
十年前那个在图书馆角落冷着脸抢回她“不小心”碰掉的笔记本，声音像冰刀警告“离我的东西远点”的少年……现在他用带着枪茧的手死死掐住她最要命的颈窝。
用身体最原始、最汹涌、最无法掩饰的反应，无声却震耳欲聋地回答了一切。
恒温器的嗡鸣声好像更响了。
江淼绝望地发现，她那颗快要撞出胸膛的心，正被头顶同样狂烈的心跳拖着……硬生生拖到同一个可怕的频率上。
“当年撕我情书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
时辞压低嗓子，一字一字砸进她耳朵。
灼热的唇几乎碰上她滚烫滴血的耳廓。
积压多年的怨气和深藏的痛楚喷涌而出。
他修长的指节若有似无蹭过她烧红的耳垂。
江淼如遭雷击，猛地抬头：“什么情书……唔！”
动作太急，鼻尖狠狠蹭过他腰间冰凉的皮带扣，磕得眼前发黑。
“嘀——！”
尖锐的门禁刷卡声像冰水浇头。
“时教授？
江师姐？
你、你们……找什么呢？”
门口传来李响惊疑不定的声音，瞬间撕碎满室令人窒息的热度。
扣在她后颈的手触电般弹开，快得只留下一片空落。
时辞面不改色地首起身，白大褂下摆带着冷风扫过她通红的耳尖。
“培养皿。
第27组数据异常。”
声音己恢复一贯的疏离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
借口完美。
江淼手脚发软，几乎是连滚带爬挣脱出来，一把抓起地上那该死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那张少年偷拍照。
锁屏时间：6:27刺得她浑身发颤。
六年了，分秒不差。
就是她发出那条绝交微信的时刻。
巨大的羞耻和混乱几乎把她淹没。
江淼脸红得要滴血，跌撞冲向门口，只想立刻逃离这场面。
最后一瞥，她眼角余光瞥见。
时辞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从冰冷地板上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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