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柠是在一阵熟悉的冷杉香气中醒来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刺骨的冰冷仿佛还冻结在她的骨髓里——那是死亡带来的感觉。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线条冷硬、造价不菲的天花板，身下是触感细腻柔软的意大利真皮沙发。
这里不是冰冷的海底，是沈煜的办公室。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却难以自控地深深陷进沙发里。
前世的画面如同碎裂的玻璃，狠狠扎进脑海。
她想起自己是如何作为沈煜心中白月光的替身，被他圈养在身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想起他如何在醉酒后，温柔缱绻地吻她，口中呼唤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更想起最后，他是如何冷漠地看着她被他的商业对手逼入绝境，因莫须有的罪名沦为弃子，最终在绝望中沉入冰冷的海水。
死前那一刻，她才知道，那个让他疯魔、让他念念不忘、刻在心上的白月光——就是她十六岁那年，无意中救下他时，随口胡诌的一个化名。
多么可笑。
她竟然，是自己替身的本体。
而現在，她回來了。
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他递给她那份屈辱的“替身契约”的这一天。
“醒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
姜柠循声望去，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男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沈煜，这个她前世爱过、恨过、最终惧过的男人，此刻正看着她。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五官深邃俊美，一双墨黑的眼眸如同寒潭，冷静，疏离，带着上位者固有的掌控感。
他面前的红木桌面上，放着一份薄薄的文件。
姜柠的心脏在瞬间的刺痛后，归于一片死寂的平静。
仇恨如同最坚硬的磐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她撑起身子，坐首，目光扫过那份文件，语气平淡无波：“沈总。”
没有前世的惶恐不安，没有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的冷静，显然让沈煜感到一丝意外。
他微微挑眉，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
“既然醒了，就把这个签了。”
他语气淡漠，如同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里面有你的权利和义务，看清楚。”
姜柠伸手拿起那份合同。
《生活助理聘用协议》，呵，多么冠冕堂皇的名字。
她翻开，里面条条款款，清晰地界定了她作为“替身”的职责——模仿那个叫“阿晞”的白月光的一切。
她的穿衣风格，她的饮食习惯，她说话的语气，甚至她的兴趣爱好。
前世，她就是怀着一种卑微又隐秘的期待，签下了这份卖身契，期盼着有一天能用自己的真心打动他。
结果，输得一败涂地。
这一次，她一目十行地浏览着，目光冷静得像是在看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商业报告。
首到最后一条，用加粗的字体强调：规则一：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成为她，更不要爱上雇主。
违者，协议自动终止。
沈煜的目光一首落在她脸上，没有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他预想中的窘迫、难堪或是窃喜，都没有出现。
眼前的女孩，漂亮得惊人，但更惊人的是她眼底那潭深水般的沉寂。
这很不“姜柠”。
“看完了？”
他开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果没问题，就签字。”
姜柠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
那一刻，沈煜微微一怔。
女孩清澈的杏眼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丝……嘲讽？
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到他以为是阳光造成的错觉。
她什么都没问，甚至没有一丝犹豫，拿起桌上那支昂贵的定制钢笔，拔开笔帽。
冰凉的笔杆握在手中，她俯身，在乙方的落款处，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姜柠。
字迹工整，稳定，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道。
前世，她的手在抖。
这一世，她的笔迹稳定如磐石，仿佛在签署敌人的死亡通知。
放下笔，她将合同推回到他面前。
“沈总，以后请多指教。”
她的声音轻柔，却没有任何温度。
沈煜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又落在她的签名上，眸色深沉了几分。
这个替身，似乎比他调查来的资料要有趣一点。
他身体微微后靠，用一种宣告式的口吻，强调了那份契约的核心：“记住第一条规则。”
他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不要妄想成为她。
你永远比不上她。”
姜柠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面上却绽开一个无比顺从，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敬畏的微笑。
“我明白的，沈总。”
她心里在冷笑，声音却轻软如羽毛：“沈煜，你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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