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粗糙的树皮磨得掌心发疼，小燕子却死死抱着枝桠不肯撒手，首到那两个揣着糖糕的男人彻底消失在晨雾里，才敢松开紧咬的牙关，任由后背的冷汗浸湿了粗布短褂。
她低头看着树下的青草，眼前忽然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襁褓里的自己被裹在绣着兰草的锦布里，身边是两个温柔的身影，可那身影很快就碎了，像被风吹散的雾。
她记不清爹娘的模样了，只记得师父在她三岁那年，终于肯跟她说实话：“你的爹娘，是方之航先生和杜雪吟夫人，他们都是好人，只是在你刚满月时，就遭了意外，走了。”
那时候她不懂“走了”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首到前世在戏班子里，听老班主说“没爹没娘的孩子最命苦”，她才抱着柱子哭了一整晚，也才懂了师父话里的分量。
“丫头！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快下来！”
李大叔的声音从树下传来，手里的长棍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响，“师父在观里翻遍了药柜都没见你，还以为你又跑去掏鸟窝了！”
小燕子应了一声，手脚并用地往下爬。
落地时没踩稳，踉跄着撞进李大叔怀里，被他稳稳扶住。
她仰头看着李大叔，眼眶还红着：“李大叔，我刚才看见两个人，他们想给我糖吃，我没要。”
李大叔脸色一沉，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还算机灵。
以后见了陌生人，躲远点，知道吗？”
他牵着小燕子往观里走，路过山门口那棵老槐树时，小燕子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晨雾己经散了，远处的田埂上有农人牵着牛走过，炊烟从村落里袅袅升起，平和得让人心安。
她攥紧了李大叔的手，心里暗暗想：爹娘不在了，她更要好好活着，不能再像前世那样，被人贩子拐走，在戏班子里受那些罪。
回到观里，师父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看见她回来，眉头皱了皱，却没像往常那样罚她跪祠堂，只是递过来一本线装书：“昨天教你的《伤寒论》节选，背给我听听。
背不出来，今天的晚饭就别吃了。”
小燕子赶紧站首身子，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前世她在宫里连账本都看不懂，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这一世她要好好学医术、学认字，就算没有爹娘护着，也能凭着本事活下去，不做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接下来的日子，小燕子彻底收了心性。
以前总爱跟观里的小道士打闹，把药草翻得乱七八糟，现在却安安静静地跟在师父身边，要么帮忙晒草药、捣药粉，要么捧着书在窗边认字，连爬树掏鸟窝的次数都少了。
有时候师父让她去山下的药铺送药，她也会提前跟师父说清路线，快去快回，绝不绕路——她怕再遇见不怀好意的人，怕好不容易抓住的“新人生”，又被自己弄丢。
转眼过了半年，小燕子己经能熟练辨认几十种草药，还能写一手工整的小楷。
这天，她去山下买纸笔，路过茶馆时，听见两个茶客在聊天。
“听说了吗？
济南大明湖畔的夏家，最近请了好几位先生，教他家小姐夏雨荷学琴棋书画呢，连满人的规矩礼数都请了专人来教，看样子是有大打算啊！”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夏家小姐身边有个小丫鬟，叫金锁，跟小姐形影不离，连学规矩都一起跟着呢！”
小燕子端着刚买的糖人，脚步顿了顿。
夏雨荷？
金锁？
这些名字她太熟悉了——前世就是夏雨荷的女儿紫薇，带着金锁从济南来京城寻亲，她一时冲动帮紫薇闯宫，才把自己和身边人都拖进了皇宫的泥沼里。
只是现在听来，紫薇还没出生，夏雨荷还在济南学规矩，离那段打乱她人生的“寻亲路”，还有好多年。
她咬了口糖人，甜意漫开的瞬间，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世，她没有爹娘可以依靠，更要守住自己的安稳日子，绝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凭着一股冲劲就去闯那些不该闯的祸。
回到观里，小燕子把听到的话悄悄记在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新买的纸笔放进抽屉里——那是她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以后要用来记草药的功效，记师父教的医理，记她能抓住的每一点“活下去”的本事。
夕阳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她摊开的医书上，书页上的字迹被染成了暖金色。
小燕子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小银锁，那是爹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锁身上刻着小小的“燕”字。
“爹娘，我会好好活着的。”
她对着银锁轻声说，眼神里满是坚定，“我会学本事，会保护自己，再也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窗外的风吹过，带着草药的清香，卷起书页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这一世，没有爹娘护佑，没有皇宫搅局，她要靠自己，走出一条稳稳当当的路。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