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城市的霓虹穿透百叶窗，在苏晚面前的红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她刚结束一场跨洋视频会议，面前的屏幕上还停留着密密麻麻的K线图。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来电显示：沈聿。
苏晚摘下防蓝光眼镜，揉了揉鼻梁，动作不紧不慢。
这个电话，和过去一年的每一天一样，准时响起。
她划开接听，没有出声，等着电话那头先开口。
“喂？
是姐姐吗？”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刻意压抑的兴奋和炫耀。
苏晚认得这个声音，林菲菲，最近盘踞在沈聿身边最久的一位名媛。
“阿聿喝多了，一首喊着要回家，你能来接一下他吗？”
林菲菲的声音又软又糯，每个字都透着宣示主权的意味，“地址我发你微信了，在Vortex酒吧。”
苏晚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平淡得像在确认一份天气预报：“知道了。”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对方任何多余的表演空间。
手机很快“叮”地一声，收到一个定位。
她起身，从衣帽间取下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披上，遮住了真丝睡裙勾勒出的窈窕曲线。
镜子里的女人，长卷发随意披散，素面朝天，一张脸却依旧明艳得惊人。
这是她嫁入沈家的第一年。
外界都说，她是飞上枝头的麻雀，靠着一张脸和不知名的好运，嫁给了沈家最不成器的二公子沈聿，从此一步登天。
苏晚对此从不辩解。
她关掉电脑，拿起车钥匙，走进了车库。
引擎的轰鸣声划破深夜的宁静，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平稳地驶出别墅，汇入城市的车流。
车窗外，光怪陆离的夜景飞速倒退。
苏晚的脑海里，没有丈夫的荒唐，也没有情敌的挑衅，只有一年前，父亲葬礼上那片压抑的黑。
沈氏集团的财务高管，苏振华，因“挪用公款”的罪名畏罪自杀。
一个为沈家勤勤恳恳工作了二十年的老人，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苏晚不信。
她要查清真相，而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人——沈氏集团现任总裁，沈聿的亲哥哥，沈昭。
嫁给被家族放逐、被所有人当成废物的沈聿，成为他那个有名无实的妻子，是她深入沈家，最安全，也最有效的一步棋。
一个“废物”的妻子，最容易被忽略。
至于沈聿本人……他的夜不归宿，他的逢场作戏，对苏晚来说，非但不是困扰，反而是最好的掩护。
Vortex酒吧门前，豪车云集。
苏晚将车随意停在路边，推门而入。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混杂着酒精与香水的空气扑面而来。
舞池中央，年轻的身体疯狂扭动，释放着过剩的荷尔蒙。
苏晚径首走向最深处的卡座。
那里，沈聿被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女簇拥在中间，他半阖着眼，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的纽扣解开了好几颗，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林菲菲像只温顺的猫，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正仰着头，用涂着亮晶晶唇釉的嘴唇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看到苏晚走来，卡座里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她身上，带着看好戏的玩味。
林菲菲第一个迎上来，挽住苏晚的胳膊，姿态亲昵得像是多年闺蜜：“姐姐你可算来了，阿聿醉得厉害，我们怎么劝他都不肯走。”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
苏晚抽回自己的手臂，动作自然而礼貌，她甚至对林菲菲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辛苦林小姐了，这么晚还替我照顾他。”
她的语气坦然大方，仿佛在感谢一位帮忙照看自家不懂事宠物的好心邻居。
林菲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像是精心准备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出力。
苏晚不再看她，走到沈聿身边，俯身，凑到他耳边。
她身上清冷的木质香调，瞬间驱散了周围甜腻的香水味。
“沈聿，回家了。”
沈聿缓缓睁开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醉意，也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清明。
他看着苏晚，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一种说不清的烦躁从心底升起。
这个女人，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在她身上激起一丝涟漪。
他嗤笑一声，故意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苏晚身上，声音含混不清：“你怎么才来？
让我等这么久。”
他的朋友们发出一阵哄笑。
“聿哥，嫂子这是来查岗了啊？”
“菲菲还在这儿呢，嫂子心真大。”
苏晚稳稳地架住他，几乎承受了他全部的重量，脸上却没有半分吃力的神色。
她对着那群起哄的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便半拖半扶地带着沈聿往外走。
从始至终，她都扮演着一个识大体、有风度的妻子角色，完美得无懈可击。
沈聿被她塞进副驾驶，酒气混着他身上昂贵的男士香水味，充斥着整个车厢。
车子启动，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车内一片沉默。
“苏晚。”
沈聿突然开口，他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色，声音里没了之前的醉意，只剩下冷淡，“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他以为，他今晚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任何一个妻子失态。
苏晚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声音平稳：“在乎什么？
在乎林小姐的香水太呛鼻，还是在乎你又喝了哪几款新到的威士忌？”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沈先生。
我提供一个‘沈太太’的身份，帮你应付家族。
你提供我需要的资源和平台。
至于你的私生活，不在我们的合同条款里。”
沈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胸口那股烦躁愈发强烈。
他选择苏晚，正是看中了她的“唯利是图”和“聪明安分”。
他需要一个完美的挡箭牌，一个不会对他动真感情、不会干涉他暗中布局的女人。
苏晚无疑是最佳人选。
可她做得太好了，好到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在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而她，是台下那个永远不会鼓掌的观众。
车子驶入别墅，两人一前一后地进门。
“我上楼了，你自便。”
苏晚脱下风衣，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径首走向二楼的主卧。
那是她的房间。
沈聿住在隔壁的次卧。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沈聿站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看着苏晚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混杂的气味，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
他的声音己经彻底清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盯紧林菲菲，看她今晚都跟谁联系了。
还有，城南那个项目，让那边的人可以开始动了。”
电话那头的人恭敬地应下。
挂断电话，沈聿解开袖扣，走上楼，在苏晚的房门前停顿了一秒，最终还是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这个女人，确实是个完美的盟友。
可有时候，完美也意味着失控。
而在主卧里，苏晚并没有睡。
她坐在书桌前，重新打开了电脑。
屏幕上显示的不再是K线图，而是一份加密文件，里面是沈氏集团十几年前的财务报表。
她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笑得温和慈爱。
那是她和她的父亲。
苏晚指尖轻轻拂过父亲的脸，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锋利。
沈昭，我一定会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场婚姻，这场戏，她会陪他们，好好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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