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坦城，萧家后山，悬崖之巅。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少年单薄的身影立在崖边，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斗之气，三段！”
白日的宣告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伴随着测验魔石碑上那刺眼得令人晕眩的字样，以及广场周围那无法忽视的窃窃私语、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
曾经的天才，跌落神坛，沦为彻头彻尾的废物。
整整三年了！
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沼的滋味，每一次测验，都像是一次公开的凌迟。
少年仰起头，望着漆黑的天幕，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沉甸甸的绝望。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贼老天，你玩我！”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缓缓闭上眼，身体微微晃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纵身跃下，结束这无尽的耻辱。
然而，就在他心神失守，意识模糊的刹那，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陌生的名词，古怪的符号，奇异的理论……烧杯、试剂、元素周期表、分子式、化学反应式、能量守恒、质能方程……无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碎片疯狂交织、碰撞、融合。
剧烈的头痛让他闷哼一声，抱着头蹲了下去，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这痛苦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原本充斥着颓废与愤怒的眸子，己然变得无比深邃，带着一丝茫然，以及一种与年龄绝不相符的冷静与……怪异的好奇。
“我……萧炎？
斗气大陆？
加玛帝国？
乌坦城？”
他低声喃喃，消化着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同时，另一个来自蔚蓝色星球的记忆核心，也在飞速地整合适应。
“化学博士……实验室爆炸……所以，我是穿越了？
而且还是穿成了这个著名的‘废柴流’开局主角？”
他抬起自己的手，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斗之气，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极其复杂的弧度。
有荒唐，有愕然，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斗之气三段……能量等级低得可怜。
但这个世界的‘斗气’，本质上难道不是一种能量表现形式？
丹药，不就是将各种蕴含特定能量和物质的材料，通过‘火’这种能量源，进行提纯、分解、再组合的过程？”
来自现代科学的思维模式，开始不由自主地解析着这个陌生修炼体系的一切。
“如果用化学和物理的眼光来看……”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研究欲”的光芒，“似乎……很有意思啊。”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从他手指上传来！
“嗯？”
萧炎（或者说，现在的他）心中一惊，但并未慌乱。
他低头看向手指上那枚古朴的黑色戒指——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吸力源头正是它！
他体内的斗之气，正不受控制地被戒指疯狂抽取！
“果然……药老么？”
融合了原主记忆和穿越者认知的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抗拒，反而主动将所剩无几的斗之气引导过去。
片刻之后，一道苍老的透明灵魂体，缓缓从戒指中飘荡而出，悬浮在半空，正带着几分戏谑和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看似虚弱不堪的少年。
“小娃娃，看来你需要帮助啊？”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慵懒。
萧炎抬起头，看着这位名震大陆的药尊者魂体，脸上并没有出现药尘预期中的震惊、恐惧或者狂喜，反而是一种……打量实验标本般的审视目光？
药老被这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干咳一声，正想按照惯例，先震慑一下这少年，再抛出收徒的诱饵。
却见萧炎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能量体生命？
以灵魂形态存在，能够干涉现实，吸收他人能量维持自身……这种状态，违背了质量守恒定律吗？
还是说，斗气大陆的底层物理规则有所不同？”
药老：“？？？”
他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质量守恒？
定律？
物理规则？
这娃娃在说什么鬼东西？
摔傻了吗？
萧炎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摸着下巴，继续分析：“能够如此稳定存在，并且具备清晰的意识和强大的能量……你的灵魂本质，或者说‘信息结构’极其稳固。
有趣，这种存在形式，或许可以称之为‘高密度信息能量聚合体’？”
药老彻底懵了。
他预想过少年可能会惊恐，会跪求，会质疑，但绝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串闻所未闻、但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的怪话。
“小娃娃，你……”药老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灵魂体都有点不稳了。
他药尘纵横大陆一生，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被一个斗之气三段的小家伙用学术研究的眼神盯着，还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术语，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萧炎终于停止了自语，目光重新聚焦在药老身上，眼神恢复了清明，但那股探究欲并未消退：“你就是导致我这三年来斗之气不断消失的根源？
通过吸收我的斗之气来维持灵魂不灭？”
药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惊疑不定。
这少年，心性沉稳得吓人，而且思维方式也太诡异了。
“咳咳……小娃娃，眼光不错。
老夫乃……”药老挺了挺透明的胸膛，准备摆出身份。
“先不说这个。”
萧炎打断了他，问出了一个让药老差点灵魂出窍的问题，“你之前吸收的我的斗之气，能量利用效率如何？
有没有具体的转化比例数据？
或者，你能否感知并量化不同属性斗气在转化为你灵魂本源能量时的损耗率？”
药老：“……”他感觉自己几千年的炼丹和人生经验，在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
量化？
损耗率？
这他妈是斗之气三段该关心的问题吗？！
这小子是不是摔下悬崖把脑子摔坏了？
可看他的眼神，又分明清醒得很！
看着药老那副灵魂体都快要扭曲的懵逼表情，萧炎似乎意识到自己问得有点“超纲”了。
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这些可以以后慢慢研究。”
他顿了顿，看着药老，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既然你吸收了我的斗之气，导致我修为倒退，受尽白眼，这笔账，我们得算算吧？”
药老终于找到了节奏，傲然道：“小娃娃，能成为未来强者的老师，是你的荣幸！
老夫乃是……证明一下。”
萧炎再次打断，言简意赅。
“证明？”
药老一愣。
“证明你有资格当我的老师，或者说，有资格‘补偿’我。”
萧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随手抛了抛，“比如，展示一下你最引以为傲的能力——炼丹？”
药老被气笑了，多少年了，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冷哼一声：“小子，看好了！
炼丹之道，博大精深，岂是儿戏！
今天便让你开开眼！”
虽然灵魂力量大不如前，但简单演示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药老意念一动，灵魂力量涌出，卷起地上一株普通的凝血草，就要开始他最熟悉的流程——萃取药液。
然而，他刚调动起微弱的骨灵冷火（子火），却见萧炎皱起了眉头。
“等等！
你这种萃取方式，能量逸散太严重了，热效率低下得可怕！”
萧炎指着那缕白色火焰，“火焰温度控制粗糙，对药草的有效成分破坏性太大！
而且，为什么不用冷凝回流装置？
有效成分都挥发了！
还有，反应容器呢？
你就打算在空中完成？
这连最基本的无菌……呃，防污染都做不到！”
药老操控的火焰猛地一抖，差点把凝血草烧成灰烬。
他瞪着萧炎，灵魂体都在颤抖：“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炼丹之道，乃是以灵魂力量精准操控火焰，提炼药力，融合成丹！
什么温度控制、冷凝回流？
老祖宗传下来的方法，岂容你质疑！”
萧炎看着激动得灵魂体都模糊了几分的药老，无奈地摇了摇头，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抱着算盘嘲笑超级计算机的古代账房先生。
“老祖宗传下来的，不一定就是最优解。”
萧炎平静地说着，然后，在药老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从自己的衣衫内衬里（实则是从之前实验室爆炸中一同穿越过来的微型应急空间装备里），掏出了几件东西。
一个透明的、造型古怪的“水晶杯”（烧杯），一根细长的“透明管子”（玻璃棒），还有几个小瓶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粉末和液体（基础化学试剂和矿物粉末）。
“看来，我们有必要，从最基础的实验规范开始。”
萧炎将烧杯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目光扫过地上几株常见的药草，又看了看药老那缕苍白色的火焰，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首先，让我们来测量一下，你这火焰的精确温度，以及这些药材主要有效成分的熔沸点和化学性质。”
药尘悬浮在空中，透明的身体在夜风中微微摇曳。
他看着那个少年蹲在地上，摆弄着那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古怪器具，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控制变量”、“催化剂”、“放热反应”之类的词语。
几千年的认知，在这一刻，崩塌了。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或许……根本不需要什么老师？
又或者，他药尘这辈子最大的机缘，不是重获肉身，而是……给这个怪物般的少年，当个……实验助手？
夜风吹过山崖，带来一丝凉意。
药老看着萧炎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科学狂人般光芒的眼睛，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这小子，好像真的要给这个斗气世界，来点不一样的“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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