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像无数根钢针在扎林默的耳膜。
他缩了缩脖子，把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又拉高了些，雨水还是顺着脖颈往里钻，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两下，是房东发来的短信，小默，下个月房租涨五百，你看……后面的字被雨雾糊住，他没再看下去。
十八岁的林默，是这所城市里最普通的高三复读生，住在老城区一栋爬满爬山虎的旧楼里。
父母早逝，给他留下的只有这间十二平米的小次卧，以及每个月雷打不动的房租压力。
今天晚自习请假出来，是因为兼职的便利店老板临时换了班，他得赶在十点前到下一个兼职点——街角那家据说开了快百年的“拾光典当行”。
雨势越来越大，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默拐过街角，就看到了那家典当行。
老旧的木质招牌在雨水中微微摇晃，“拾光典当行”五个字是烫金的，却被岁月磨得只剩淡淡的痕迹。
和周围亮着霓虹的店铺不同，这家典当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光线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窗，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一块模糊的光晕。
他收起伞，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推开门。
门上的铜铃发出“叮铃”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有人吗？
我是来兼职的……”林默的声音有些干涩。
店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缺了口的瓷碗，锈迹斑斑的怀表，还有一把看起来像是古代兵器的长刀。
一个穿着灰色对襟褂子的老人正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仔细端详着一块玉佩。
听到声音，老人抬起头。
他的头发和胡须都白了，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却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你就是小林吧？”
老人放下放大镜，指了指柜台旁边的一张凳子，“坐吧，等会儿跟你说规矩。”
林默刚坐下，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屋顶上跑，脚步很轻，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屋顶是木质的横梁，上面挂着几串风干的草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别找了。”
老人突然开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东西’在活动呢，习惯了就好。”
林默愣了一下，没明白老人说的“东西”是什么。
他正想追问，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货架最上层的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铜制小盒子，盒子上刻着复杂的花纹，在昏暗的灯光下，竟然隐隐透出一层淡淡的红光。
就在他看向那个铜盒的时候，盒子上的红光突然亮了一下，像是有生命般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又像是风声穿过缝隙的呜咽。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从小就有个秘密——他能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有时候是墙壁里传来的叹息，有时候是地板下的咀嚼声，甚至有一次，他在医院的太平间外，听到了一句清晰的“好冷”。
因为这个秘密，他被同学当成怪物，连唯一的朋友也渐渐疏远了他。
“那是什么？”
林默指着那个铜盒，声音有些发紧。
老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闪烁了一下，淡淡道：“一个老物件，前几天刚收来的，据说是从一座古墓里挖出来的。”
林默还想再问，店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狂风夹杂着雨水灌了进来，吹得煤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店里的光线瞬间忽明忽暗。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站在门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
他的身上湿透了，雨水顺着衣角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洼。
“我要当东西。”
男人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老人站起身，指了指柜台上的一个托盘：“把东西拿出来吧。”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物件，放在托盘上。
他的动作很快，手指骨节分明，却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色。
老人解开塑料袋，里面露出的东西让林默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只手骨，白森森的，指骨修长，看起来像是女人的手。
手骨的指节处，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和刚才那个铜盒上的红光很像。
“这东西……”林默忍不住开口，却被老人用眼神制止了。
老人拿起手骨，用放大镜仔细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阴气太重，不值钱。
最多给你五百。”
男人似乎没料到会这么少，身体僵了一下，帽檐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老人：“这是从明代贵妃墓里出来的，至少值五万！”
“阴气重的东西，留着只会招祸。”
老人把钱推了过去，“要么拿走五百，要么你自己带回去。”
男人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抓起钱，转身冲进了雨里。
林默看着那个放在托盘里的手骨，只觉得后背发凉。
刚才那个男人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女人的哭声，细细碎碎的，就来自那个男人的怀里。
“别看了。”
老人把那只手骨放进一个黑色的布包里，“这种东西，看久了会沾染上晦气。”
他把布包放进柜台下面的抽屉里，锁好，然后对林默说：“你的工作很简单，晚上守着店，有人来当东西就记下来，别乱碰货架上的物件，尤其是……”老人顿了顿，指了指最上层那个铜盒，“尤其是那个盒子，千万别碰。”
林默点点头，心里却对那个铜盒更加好奇了。
老人又交代了几句，就拿着一个旧灯笼，从后门走了。
店里只剩下林默一个人，还有那盏昏黄的煤油灯。
雨声似乎小了些，店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林默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西周。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头顶的声音，这次更清晰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爪子抓挠木板，“沙沙，沙沙”，而且越来越近。
他猛地抬头，只见横梁上的一串草药突然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黑影从横梁上跳了下来，落在了货架上。
那是一只猫，一只纯黑色的猫，眼睛是诡异的绿色。
但奇怪的是，这只猫的体型比普通的猫要大上一圈，而且它的尾巴上，竟然长着一撮白色的毛，像是被人用剪刀剪出来的形状。
黑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默，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
林默的心跳瞬间加速，他能听到黑猫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呜咽声，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敌意。
就在这时，柜台下面的抽屉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了一下。
林默浑身一僵，他记得老人明明把抽屉锁上了。
紧接着，又是“咔哒”一声，抽屉的锁芯似乎被什么东西弄开了，抽屉缓缓地向外滑出了一道缝隙。
一股阴冷的气息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林默甚至能听到一阵细微的“滴答”声，像是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只黑猫，发现黑猫的注意力也被抽屉吸引了过去，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缝隙，喉咙里的呜咽声更响了。
抽屉还在继续往外滑，缝隙越来越大。
林默的手心冒出了冷汗，他想站起来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突然，一只青白色的手指从缝隙里伸了出来，指甲又尖又长，泛着幽幽的寒光。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林默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而就在这时，货架最上层的那个铜盒，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震动声，盒身上的红光越来越亮，几乎要将整个店铺照亮。
那阵细微的低语声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清晰，林默甚至能分辨出几个模糊的字眼：“……时间……到了……”他猛地想起老人临走前的叮嘱，千万别碰那个铜盒。
可现在，他看着那只从抽屉里伸出来的手，以及那只蓄势待发的黑猫，突然觉得，或许那个铜盒，才是他唯一的生机。
要不要打开那个盒子？
林默的目光在铜盒和抽屉之间来回移动，心脏狂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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