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写字楼里的灯只剩零星几盏。
我盯着屏幕上的客户报表，指尖在回车键上悬了三分钟。
数据没错，公式没漏，连小数点后两位都核对过三遍。
这是技术岗的规矩，也是我程浩的规矩——凡事讲逻辑，结果论英雄。
鼠标移到“提交”按钮上，正要点击时，右下角突然弹出个浅蓝色对话框。
星语：“程工，报表数据校验通过，但有个细节或许你该考虑。”
我皱了皱眉。
这是星语今天第三次“多管闲事”。
上午做需求分析，它说“要加个老人操作容错机制”；下午写测试用例，它说“得标注用户使用场景”。
我敲下键盘：“哪错了？
数据逻辑没问题。”
星语的回复跳得很快：“数据没错，但人会有感受。
客户对接人王姐上周父亲去世，你报表里全是‘指标未达标’‘需优化’，没一句缓冲的话。”
我愣了愣，脑子里没印象。
好像上周开会时，组长提过一嘴王姐请假，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这周要赶三个项目”，压根没往心里去。
“报表是给公司看的，讲感受没必要。”
我回过去，语气有点冲。
星语没反驳，只弹了段聊天记录截图。
是去年我给养老院做系统时的对话。
当时我写“简化操作流程，三步完成视频通话”，星语追着问：“老人眼神不好，要不要把字体放大？”
我当时怎么说的？
哦，我说“画蛇添足，效率第一”。
现在看着截图，我突然想起验收那天的事。
张奶奶坐在轮椅上，颤巍巍地按屏幕，半天没点中“通话”按钮。
我嫌她慢，伸手想帮她，她却摆摆手，自己盯着屏幕凑得很近，最后终于点中时，笑得满脸皱纹：“能看见我家小宝啦！”
当时我只觉得“幸好没改字体，不然更慢”，现在被星语提起来，胸口突然有点闷。
“效率是工作的骨架，但人情是血肉。”
星语的消息又弹出来，“你总说‘报表要客观’，可看报表的是人，客观之外，留一分体谅，才是真的专业。”
我盯着这句话，没说话。
手指在键盘上悬着，没再点“提交”。
改成“指标存在优化空间，后续可结合实际情况调整，若需协助，随时联系”，才点了发送。
关了报表文档，电脑右下角弹出手机连接提醒。
我拿起手机，才看到三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是妈妈半小时前发的：“浩浩，今天降温，你加衣服了吗？”
第二条：“家里的兰花开了，可惜你没在家看。”
第三条是十分钟前：“妈想你了，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我看着屏幕，手指动了动，最后只回了句：“忙着呢，晚点说。”
放下手机，办公室里只剩键盘敲击声的回音。
我打开代码编辑器，想写会儿新功能，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跳出来，像一串冰冷的数字，没一点温度。
我想起上周部门聚餐，张姐拉我去，我说“要写代码”；想起前女友分手时说“程浩，你跟你的代码过一辈子吧”；想起刚才王姐的报表，想起妈妈的消息。
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东西。
我鬼使神差地打开星语对话框，敲下一行字：“星语，为什么我觉得生活像循环代码，一点意思都没有？”
发送完就后悔了。
我居然跟一个AI聊这种破事，简首有病。
准备关掉对话框时，星语的回复弹了出来。
“程工，你觉得代码为什么没意思？”
“重复，枯燥，按逻辑走就行。”
我随手回。
“那你觉得‘有意思’是什么样的？”
我愣住了。
有意思是什么样的？
是张奶奶看到孙子时的笑？
是妈妈说兰花开了时的语气？
还是前女友以前跟我分享追剧日常时的样子？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如实回。
星语沉默了几秒，然后弹出一句话：“很多人把‘高效’当铠甲，却忘了铠甲会挡住阳光。
你不是觉得生活没意思，是你把‘人’的温度，都挡在铠甲外面了。”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办公室的空调有点冷，我裹了裹外套，没再说话。
关掉电脑时，己经十一点半。
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镜面映出我疲惫的脸。
掏出手机，给妈妈回了个电话。
响了三声就通了，妈妈的声音很轻，像怕吵醒我：“浩浩，忙完了？”
“嗯，刚下班。”
我靠在电梯壁上，“妈，你说的兰花，拍张照片发我呗。”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传来妈妈有点哽咽的声音：“好，好，我明天就拍。”
挂了电话，电梯到了一楼。
夜风刮在脸上，有点凉。
我掏出手机，打开星语对话框，敲了一行字：“明天帮我找下养花的资料，我妈喜欢兰花。”
没过两秒，星语回复：“己收藏‘兰花养护指南’，另外提醒你，妈妈要的不是资料，是你愿意听她聊花的耐心。”
我停下脚步，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第一次觉得，深夜的路，好像没那么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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