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整，白班店员小雅脱下围裙，笑着对刚进门的陈默说：“交给你啦，默哥！
今晚客流量不大，闭店应该很快。”
陈默点点头，接过围裙。
这是他作为“拾光咖啡馆”晚班店员的第一天。
面试是昨天下午的事。
店长林晚给他的印象极为深刻——干练、高效，言语简洁，不像咖啡馆主，更像是一位时刻在进行商业分析的战略顾问。
她只用了二十分钟就确定了录用他，条件优厚，唯一强调的就是“严格遵守流程”。
“我们的营业时间是到晚上十一点整。”
林晚当时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十一点锁门，之后是闭店清扫和盘点。
最重要的是，你必须严格按照《闭店检查清单》操作，一步都不能错。”
此刻，陈默看着贴在后台的那张打印体清单，内容细致到“确认所有插座开关处于关闭状态”、“后台地漏清洁”等，看起来只是极度注重安全和细节。
晚班时光平静而琐碎。
他慢慢熟悉着咖啡机的操作，为几位熟客制作饮品，加热简餐。
时间在奶泡的嘶嘶声和轻柔的音乐中流淌。
十点五十分，他开始温和地提醒几位还在闲谈的客人营业即将结束。
十一点整，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他锁上玻璃门，将牌子翻到“Closed”一面。
接下来，他花了西十分钟，一丝不苟地完成了《闭店检查清单》上的所有项目。
清扫、拖地、盘点物料、关闭水电……一切井井有条。
他甚至有些自得，觉得林晚店长一定会满意他的细致。
十一点西十分，他确认一切无误，从后门离开，并反手锁好。
回到租住的公寓，己是午夜零点过后。
疲惫袭来，他只想尽快洗漱睡觉。
然而，当他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钥匙时，心里猛地一沉。
钥匙串不见了。
那上面有他的家门钥匙、自行车钥匙，以及——咖啡馆后门那把崭新的铜钥匙。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丢了家门钥匙己是麻烦，若是丢了工作地方的钥匙，尤其是在上班第一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
最后使用钥匙，就是在锁咖啡馆后门的时候。
很可能是在那之后，顺手放回口袋时没放稳，掉在了咖啡馆后台或附近的路上。
他立刻尝试拨打林晚的电话，但听筒里只有无人接听的忙音。
看了看时间，零点十五分。
犹豫再三，愧疚和担心还是压过了打扰店长的顾虑。
他决定立刻返回咖啡馆寻找，或许钥匙就掉在后门附近。
午夜的街道空旷寂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拉出他长长的影子。
他快步走着，心里盘算着如何向林店长解释这愚蠢的失误。
然而，当他拐过街角，视线能触及“拾光咖啡馆”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
不对劲。
整条街的店铺都己陷入黑暗，唯有“拾光咖啡馆”所在的位置，正透出灯光！
那不是他离开时关闭的明亮顶灯，也不是应急灯惨绿的光线，而是一种温暖的、宛如夕阳余晖般的橘黄色光芒，从拉下了百叶窗的玻璃窗缝隙中渗透出来，柔和，却在这片黑暗中显得无比突兀。
他明明记得，自己亲手关闭了总电闸！
是林店长回来了？
还是……他心跳加速，绕到后巷。
后门依旧紧锁，周围没有钥匙的踪影。
他犹豫着，用备用钥匙轻轻打开了门。
“咔哒。”
门开了一条缝。
与预想的黑暗不同，后台区域也弥漫着那种温暖的橘光，空气中飘荡着一股他从未闻过的、清冷而幽远的异香。
更清晰的是，从前台营业区传来的、一个他熟悉的声音——林晚那冷静、清晰，不带多余感情的语调。
她在说话，对象显然不止一人。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出声，而是像潜入者一样，蹑手蹑脚地摸到连接前台与后台的走廊拐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脸。
营业区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林晚背对着他，站在吧台内。
她依旧穿着白天那身利落的西装套裙，身姿挺拔。
但在她面前，吧台外侧，坐着两位“客人”。
一位穿着仿佛来自某个失落文明的、绣满暗金色纹路的亚麻长袍，兜帽垂下，遮住了面容。
另一位，则更加令人心悸。
他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现代黑色西装，皮肤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如同上好瓷器般的纯白质感，侧脸线条完美得不似真人。
他们面前的桌上，没有杯碟。
悬浮在半空的，是两团不断流转、仿佛蕴藏着星云的光晕，那奇异的香气正来源于此。
而林晚，正在与他们交谈。
她用的不是中文，也不是陈默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那是一种音节奇异、带着古老韵律的语言，从她口中流畅地吐出，与她白天处理公务时的状态别无二致，仿佛只是在与两位重要的商业伙伴洽谈。
就在这时，林晚的话语微微停顿。
那位西装革履的纯白“客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暗色的眼眸转向陈默藏身的方向。
几乎同时，林晚也转过了头。
她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躲在阴影中的陈默。
那一刻，陈默看到了她脸上从未有过的神情——不是惊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以及一丝飞快闪过的、类似于“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刺穿了陈默所有的侥幸和伪装。
陈默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置物架，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再也不敢停留，转身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冲出了后门，甚至顾不上将其关严，便疯狂地逃离了那条小巷，逃离了那片温暖的、却让他如坠冰窟的橘色光晕。
他明白了。
林晚那份对“流程”的偏执，根本与水电安全无关。
那是在划分界限。
划分白天与黑夜，平凡与异常，“我们”与“它们”。
而他，因为一串丢失的钥匙，不仅越过了这条界限，更撞破了店长林晚最深的秘密。
寒冷夜风中，他剧烈喘息，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明天，他该如何面对林晚？
这家咖啡馆，他还能待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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