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的到来,像是一道阳光短暂驱散了灵堂内的阴霾。
他带来的不仅是安慰,还有实实在在的帮助——帮着照料前来吊唁的零星亲友,处理一些杂事。
他身上那股属于活人的、蓬勃的阳气,让林晚星周身的寒意都消退了不少。
然而,当他因学校有事不得不暂时离开后,灵堂重新恢复了死寂。
那种无形的压力再次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
夜色渐深,前来帮忙的邻里也陆续散去,只剩下林晚星一人守着一盏长明灯,两簇摇曳的烛火。
空旷的堂屋里,只有纸钱在火盆中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映着她孤零零的身影。
她不敢再轻易看向奶奶的遗体,只是低头机械地添着纸钱。
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跗骨之蛆,始终萦绕不去。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
手心里的银鳞荷包持续散发着温和的暖意,这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她忍不住用指尖细细摩挲着上面凹凸的鳞片纹路,心里默念着奶奶临终的话。
“白仙家……你到底是谁?
现在又在哪里?”
她在心中无声地问道,“奶奶这里……我该怎么办?”
荷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那个虚弱而磁性的男声也再未响起,仿佛之前的警示真的只是她极度紧张下的幻听。
但林晚星知道不是。
她的灵眼虽然此刻紧闭,但灵觉却比往常更加敏锐。
她能感觉到,那股恶意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蛰伏了起来,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着最佳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越来越深。
墙上的老式挂钟敲响了十一下,声音在寂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哐当!”
一声脆响从厨房方向传来,像是什么碗碟掉在地上摔碎了。
林晚星浑身一僵,猛地抬头望去。
厨房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是风吗?
可是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喵嗷——!”
一声凄厉尖锐的猫叫划破夜空,似乎就在屋外不远处,充满了惊恐和威胁的意味,紧接着是几声野猫打斗的嘶吼,然后一切又归于死寂。
这太不寻常了。
附近的野猫虽然多,但很少在深夜弄出这么大动静。
不安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攥紧了荷包,强迫自己冷静。
奶奶说过,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阴邪之物,最喜恐惧之气。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奶奶曾经零星讲过的应对之法:心存正念,阳气自足。
可是,她这“弱灵体”,哪来的充足阳气?
就在她心神摇曳之际,灵堂内的温度,再次开始毫无征兆地急剧下降!
这一次,比之前更加猛烈!
呵出的气瞬间变成了白雾,烛火的光芒变得微弱而飘摇,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长明灯的灯焰再次疯狂跳动起来,拉长出诡异的蓝色影子,投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她听到了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咯吱……咯吱……”像是……指甲在缓慢地刮擦木头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正是奶奶遗体停放的方向!
林晚星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她强迫自己转过头,视线越过摇曳的烛火,投向那张铺着白布的木板床。
白布之下,奶奶遗体的轮廓,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
而且,在那白布的边缘,靠近床板的位置,她隐约看到了一小片阴影在蠕动!
“咯吱……咯吱……” 刮擦声持续着,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与此同时,那团模糊的黑影再次出现!
这一次,它不再仅仅盘踞在遗体上方,而是像浓稠的墨汁一样,开始向西周弥漫,逐渐吞噬着烛火的光芒,将灵堂中央的区域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昏暗之中。
阴寒刺骨的气息如同实质的触手,向林晚星缠绕过来。
她感到呼吸困难,头脑一阵晕眩,西肢开始发冷发麻。
弱灵体在这种强烈的阴气侵蚀下,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挣扎着。
她想起了荷包!
想起了那个声音!
她几乎是拼尽全力,将握着荷包的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在心中疯狂地呐喊:“帮帮我!
不管你是谁,求求你帮帮我!
奶奶让我找你!
白仙家!”
或许是她的呼唤起了作用,或许是危机刺激了荷包本身。
掌心的银鳞荷包再次变得滚烫!
这一次,灼热感比之前更甚,甚至让她觉得皮肤有些刺痛!
紧接着,那道微弱的银光再次闪现,虽然依旧黯淡,却顽强地穿透了周遭弥漫的阴霾。
那个低沉虚弱的声音,也再次断断续续地响彻她的脑海,但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点点:“集……中……意念……想着……荷包……想着……我……借……你之眼……观……邪祟本源……”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集中意念?
想着荷包?
想着他?
林晚星来不及细想,立刻照做。
她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心的荷包上,集中在那片银鳞带来的温暖触感上,同时,脑海里拼命勾勒着一个模糊的、属于“白仙家”的形象——尽管她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她全力集中精神时,她感到自己的“灵眼”似乎与荷包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一股微弱但坚定的暖流从荷包中涌出,顺着她的手臂汇入双眼。
她猛地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透过那双被暂时强化的“灵眼”,她看到的不再是模糊的黑影!
她清晰地“看”到,一团浓郁如沥青般的黑色怨气,正从奶奶的遗体上散发出来,其中纠缠着无数痛苦扭曲的细小面孔和嘶嚎的灵魂碎片!
而这团怨气的核心,正延伸出几条如同触手般的黑气,试图缠绕向她!
这就是邪祟的本源?
是附着在奶奶遗体上的不净之物?
还是……被吸引来的游魂恶煞?
“嗬……” 一声模糊不清、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嘶哑喘息,从那团怨气中传出,充满了贪婪和恶意。
那几条黑气触手猛地加速,向她袭来!
“退……散!”
脑海中的男声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
银鳞荷包光芒大盛!
虽然依旧不算明亮,但那道银光却凝聚成一道薄薄的光幕,堪堪挡在了林晚星身前!
“嗤嗤嗤!”
黑气触手撞在银色光幕上,发出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声音,瞬间消散了一部分。
但更多的黑气前仆后继地涌来,光幕剧烈波动,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
“我……力量不足……” 男声变得更加虚弱,几乎微不可闻,“撑不了……太久……需……阳气……或……纯阳之物……冲煞……”阳气?
纯阳之物?
林晚星心急如焚!
她去哪里找阳气?
顾言己经走了!
纯阳之物……纯阳之物……电光火石之间,她猛地想起了奶奶说过的一些常识!
朱砂!
烈酒!
甚至是……活人的鲜血(尤其是指尖血,内蕴一丝先天阳气)!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灵堂。
供桌上有半瓶白酒,是之前一位好酒的邻居带来的!
还有画符用的朱砂墨锭!
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她一把抓过那半瓶白酒,用力拧开瓶盖,也顾不上许多,猛地含了一大口在嘴里,辛辣的液体刺激得她眼泪首流,但她强忍着,同时用指甲狠狠掐破了自己的中指指尖!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让她头脑一清!
她将混合着自身一丝先天阳气的指尖血,滴入酒瓶,然后用力将掺血的烈酒朝着那团汹涌的怨气泼洒过去!
“噗——!”
酒液混合着微量的鲜血,穿过银色的光幕,洒在浓郁的黑气上!
“嗷——!”
一声更加凄厉、充满痛苦的尖啸从怨气中爆发出来!
黑气如同被灼烧般剧烈翻滚、收缩,攻势顿时一滞!
趁此机会,银鳞荷包的光芒再次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却成功地将怨气逼退了几分,重新守护住林晚星周围一小片区域。
灵堂内的温度似乎回升了一点点,那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也停止了。
长明灯的火焰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疯狂跳动。
危机,暂时解除了。
林晚星脱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中指的指尖还在渗血,混合着酒味,传来火辣辣的疼。
但她顾不上了,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了她。
她看着手中依旧散发着微光和暖意的荷包,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恐惧,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依赖和感激。
“谢……谢谢你……” 她对着荷包,轻声说道,声音还带着颤抖。
荷包静默着,但那道微弱的银光,却仿佛温柔地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没有再响起,似乎刚才那短暂的爆发耗尽了他本就微弱的力量。
林晚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摇曳的烛火,心中己然明了:奶奶的离世,绝非简单的寿终正寝。
这停灵的三夜,注定步步惊心。
而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必须尽快处理完奶奶的后事,然后,立刻动身前往长白山!
找到那位白仙家,不仅是奶奶的遗命,更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预示着这个漫长的夜晚,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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