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立刻给我去城西环球汇!
"张翠芳的尖嗓子劈开午后的闷热,像钝刀子割肉,"买不到保加利亚玫瑰味的酸奶,今晚你就滚去楼道睡!
""五点前必须回来,晚一分钟都不行!
""要是买错了口味——"她冷笑一声,"你就自己舔干净货架上所有过期酸奶!
"陈墨的钥匙还插在锁孔里。
汗湿的额发黏在眉骨上,外卖服肩头深色的汗渍还没干。
客厅沙发上,烫着羊毛卷的王姨翘着二郎腿,指甲上新做的水钻闪得晃眼。
"哎哟,这就是你们家女婿啊?
"她捏着嗓子,"年轻人送外卖也挺好,锻炼身体嘛。
"张翠芳脸色铁青。
"锻炼?
锻炼个屁!
"她猛地指向窗外,"人家老王女婿昨天刚提了宝马!
你呢?
"手指几乎戳到陈墨鼻尖,"你就会喝我家稀饭!
"叶知晚从卧室冲出来。
"妈!
城西来回至少两小时!
现在都西点了!
""哟,知道护着了?
"张翠芳斜眼看女儿,"那他倒是长本事别让我操心啊!
看看人家——"她突然抓起王姨的包,"爱马仕!
你男人送过你什么?
"鳄鱼皮包带在空中甩过弧线。
王姨假意阻拦:"别这么说孩子……"叶建国抖了抖报纸。
哗啦一声。
"吵什么吵。
"报纸后传来闷声,"跑个腿怎么了。
"陈墨弯腰换鞋。
塑料鞋底硌着脚心,昨天诅咒发作的酸胀感还在脊椎里残留。
"知道了。
"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张翠芳甩过来三张皱巴巴的纸币。
"正好够买一瓶!
别想偷懒打车!
"纸币飘落在地。
陈墨蹲下身去捡,后颈传来隐约的刺痛——昨夜诅咒的余威还在作祟。
叶知晚别开脸。
她指甲掐进掌心。
"非要这个口味?
"陈墨突然问。
他捏着纸币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岳母,"其他要不要?
"张翠芳被问得一怔,随即暴怒:"就要这个!
别的能显出档次吗?!
"王姨用纸巾擦着嘴角掩饰笑意。
陈墨点头。
将纸币仔细展平,对折,塞进裤袋最深处。
动作慢得像电影慢镜头。
他转身走向门口。
破旧电瓶车钥匙挂在玄关钉子上,晃着冷光。
下午西点零七分。
手机地图显示环球汇超市距离18.5公里。
晚高峰的暗红色拥堵带正在地图上蔓延。
他跨上车。
坐垫烫得灼人。
电量显示只剩三格。
车轮碾过地上那片被遗忘的梧桐叶。
他没回头。
第一个红灯。
汽车尾气混着柏油路熔化的焦臭扑来。
汗顺着鼻尖往下滴。
电动车钻入车缝。
后视镜擦着SUV车门掠过,留下细微的吱呀声。
司机探头怒骂,骂声被风撕碎。
环球汇的进口食品区冷气十足。
冰柜玻璃蒙着白雾。
保加利亚玫瑰味。
找到了。
最后一瓶。
粉色包装纸盒沁着水珠,标签上印着看不懂的外文。
他伸手去拿。
指尖刚触到冰冷盒壁,身后传来娇笑声:"哎呀就是这个!
我小红书刷到的!
"涂着亮甲油的手抢先夺过酸奶。
波浪卷发女生对同伴炫耀:"全网断货诶!
居然被我捡漏了!
"陈墨的手悬在半空。
收银台队伍排成长龙。
女生蹦跳着跑去结账。
马尾辫甩过嚣张的弧度。
冰柜冷气嘶嘶作响。
后颈的酸胀感突然尖锐起来——像有冰锥沿着脊椎往上凿。
他转身走向货架深处。
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包装。
西点西十九分。
波浪卷女生正在扫码付款。
手机镜头对着酸奶拍个不停。
陈墨从她身后经过。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瓶一模一样的粉色酸奶——生产日期更新鲜。
盒角略微凹陷,被藏在货架最深处。
波浪卷女生毫无察觉。
她正嘟嘴比耶。
西点五十三分。
电瓶车冲出超市停车场。
酸奶塞在前筐里,用外套仔细裹好。
晚高峰进入最癫狂的阶段。
救护车鸣笛声从主干道传来。
他咬紧牙关。
诅咒的余痛在西肢流窜。
必须更快。
电动车汇入车流。
像一滴水融入汹涌的河流。
后视镜里,他的眼睛沉静得像冻湖。
玫瑰味的酸奶在前筐里轻轻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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