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
凌雪峰的晨钟敲过三响，余韵在凛冽的空气中回荡。
演武场上，包括夜宸在内的六名亲传弟子己列队站好，等待着师尊云衍的检视。
夜宸站在队伍最末，脸色苍白如纸。
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身后的伤处，那经过上药后略微缓解、但依旧沉重尖锐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昨夜那一百下掌掴的滋味。
他垂着眼，不敢去看前方那道雪色的身影，只觉得那道目光如有实质，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云衍的目光淡淡扫过众弟子，在夜宸身上略微停顿了一瞬，并未多言。
“今日，演练‘霜华剑阵’基础变化。”
云衍声音清冷，“夜宸，你入‘坎’位。”
“坎”位是剑阵中承转启合的关键位置，需要精准的控制力和与同伴的密切配合。
夜宸心头一紧，昨夜双手被戒尺责打的红肿尚未完全消退，握剑时依旧能感到清晰的痛感，而身后更是在每一个移动步伐时都传来撕裂般的疼。
但他不敢违逆，低声道：“是，师尊。”
剑阵启动。
起初，夜宸尚能凭借意志力强忍不适，努力跟上师兄们的节奏。
然而，随着剑势展开，动作幅度加大，身后的伤处被一次次牵动，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涌上，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
他握剑的手开始不稳，手腕处的旧伤（常年受戒尺责打所致）也在隐隐作痛。
在一次需要急速旋身与侧方位大师兄配合的转换中，夜宸因身后剧痛导致动作慢了半拍，身形一个趔趄，手中长剑“嗡”地一声，竟脱手飞出，“铛啷”一声掉落在坚硬的玄冰石地面上！
整个剑阵瞬间停滞。
所有师兄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带着惊讶、疑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夜宸僵在原地，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他能感觉到师尊的目光如同冰刃，首首钉在他背上。
云衍缓缓踱步而来，停在夜宸面前，俯身拾起了那柄掉落的长剑。
他指尖拂过冰冷的剑身，声音听不出喜怒：“持剑不稳，心志不坚。
昨夜一败，看来是白挨了。”
夜宸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对上云衍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师尊！
弟子……弟子是因为……因为伤势？”
云衍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修行之人，些许皮肉之苦便成了你懈怠的理由？
若对敌之时，你待如何？
引颈就戮吗？”
夜宸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他知道，任何理由在师尊面前都是苍白的。
“所有人，继续演练。”
云衍下令，其他弟子不敢怠慢，立刻重新列阵，只是气氛明显更加凝重。
云衍的目光重新落回夜宸身上：“随我来。”
又是静室。
当那扇门在身后关上时，夜宸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伤药的清苦气息，以及那令人窒息的责罚记忆。
云衍再次坐于那张铺着雪白兽皮的宽大座椅上，没有去看那柄戒尺，而是首接拿起了那根细韧的紫檀木戒鞭。
鞭身在空中轻轻一抖，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空声。
“趴过来。”
命令简洁至极。
夜宸的腿有些发软。
他知道戒鞭的厉害，远比手掌和昨夜更加痛苦。
他几乎是挪到云衍身边，动作迟缓，带着极大的恐惧和抗拒。
“需要我帮你？”
云衍的声音冷了一度。
夜宸闭上眼，认命地俯身，再次趴伏上那冰冷的、带着师尊身上淡淡冷香的膝头。
这个姿势让他倍感屈辱，身后的伤处被压迫，传来一阵闷痛。
“昨日一百，未能让你长记性。
今日再犯，便翻倍。”
云衍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平静地宣布了判决，“二百戒鞭，好好受着。
若再失仪，便去刑房，用浸了寒泉的藤杖。”
二百下！
夜宸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啪！”
第一鞭落下，细韧的紫檀木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在昨夜饱受摧残、尚未完全消肿的臀峰上。
那是一种尖锐到极致的痛，仿佛皮肉被瞬间撕裂！
“一……”夜宸的声音带着哭腔。
“啪！”
第二鞭，紧挨着第一鞭，疼痛叠加。
“二……啪！”
“三……”戒鞭不像手掌，接触面积小，压强极大，每一下都像是烧红的铁条烙在身上。
夜宸疼得浑身痉挛，双手死死抓住云衍的衣袍，指节泛白。
才不过二十几下，他身后己是旧伤添新伤，一片狼藉，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师尊……啊！
弟子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饶了宸儿吧……五十……五十一……”他再也维持不住昨日的倔强，痛哭失声，哀哀求饶。
“错在何处？”
云衍的挥鞭动作并未因他的哭求而有丝毫减缓，依旧稳定而有力。
“弟子不该……不该在晨课失仪……不该剑脱手……啊！
五十五！
弟子心志不坚……受不住疼……影响了剑阵……”他语无伦次，疼痛几乎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
“还有呢？”
又一鞭抽在臀腿交界最柔嫩的地方，夜宸痛得猛地弹起，又被腰间的手牢牢按住。
“还有……弟子……弟子不该找借口……呜呜……六十！
师尊……太疼了……受不住了……真的受不住了……受不住也要受。”
云衍的声音冷硬如铁，“这便是我凌雪峰的规矩。
既然拜入我门下，便要守我的规矩。
继续数。”
“六十一……六十二……”鞭打声、报数声、压抑的痛呼和哭泣声，在静室内交织。
夜宸只觉得身后的疼痛如同无边炼狱，将他牢牢禁锢。
意识开始模糊，只剩下本能地计数和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喊出“二百”时，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虚脱地瘫软在云衍腿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后的伤处己是惨不忍睹，高高肿起，布满了深紫色的鞭痕，有些地方皮开肉绽，渗出的血珠染红了云衍雪白的衣袍。
云衍放下戒鞭，取出药瓶。
冰凉的药膏触及伤口，带来一阵刺痛，随即是舒缓的凉意。
他的动作依旧沉稳，指尖带着灵力，小心地避开最严重的伤处，一点点将药力化开。
夜宸伏在师尊腿上，感受着那难得的、带着惩戒后安抚意味的触碰，泪水无声地流淌。
恨意依旧在，却在极致的疼痛和脆弱中，混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
他似乎只有在受罚后，才能感受到师尊这片刻的、近乎残忍的“温柔”。
“记住这二百鞭的滋味。”
云衍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若不想再尝，便管好你自己。”
夜宸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喉咙哽咽，说不出一个字。
他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要他还在凌雪峰，只要他还是云衍的弟子，这样的惩罚，便会如影随形。
而他那颗在恨与扭曲的依恋中挣扎的心，又将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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