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送走萧煜与沈梦瑶，转身便见晚翠端着那碗冰糖雪梨回来，脸色发白：“小姐，方才我把梨汤分给下人们时，张嬷嬷瞅着我的眼神怪怪的，还特意问您怎么不吃……她自然要问。”
沈清辞走到桌边，看着碗里软烂的雪梨，汤汁表面浮着层细密的甜沫，“这碗汤本就不是给我补身子的。”
她拿起银簪，轻轻拨开雪梨块，果然在碗底发现几粒碾成碎末的番泻叶，藏在浓稠的汤汁里，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晚翠吓得手一抖，碗差点脱手：“这……这赵姨娘和二小姐也太狠毒了！”
“毒？”
沈清辞轻笑一声，将银簪放回妆奁，“这还不算毒，顶多是想让我在萧煜面前出丑，好坐实我‘病中失德’的名声。”
她指尖敲着桌面，“赵姨娘向来懂得‘循序渐进’，先让我丢了脸面，再慢慢断了我和萧煜的婚事，最后好让沈梦瑶取而代之。”
晚翠急得跺脚：“那可怎么办？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算计您！”
“自然不能。”
沈清辞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女诫》，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府中人事记，“张嬷嬷是赵姨娘的奶嬷嬷，在府里伺候了二十多年，手里攥着不少人的把柄。
你去库房找两匹云锦，就说是我谢她昨日送燕窝的心意，顺便……”她附在晚翠耳边低语几句，看着丫鬟眼中的迷茫渐渐变成了然，“记住，要装作无意间提起，沈梦瑶的云锦裙被茶水浸坏了。”
晚翠点头应下，捧着云锦匆匆离去。
沈清辞重新坐回窗边，拿起那本《女诫》，指尖划过“妇德”二字，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赵姨娘想借下人之手败坏她名声，那她就先挑唆起下人间的嫌隙——张嬷嬷最疼沈梦瑶，若知道自己的亲孙女（赵姨娘）苛待外孙女（沈梦瑶），怕是要闹起来。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就听见院外传来争吵声。
张嬷嬷的大嗓门穿透雨幕：“姨娘怎能如此偏心？
大小姐有的，二小姐凭什么不能有？
那云锦裙是江南新贡的，浸坏了再想寻一件难如登天！”
接着是赵姨娘压低的呵斥：“嬷嬷小声些！
让大小姐听见像什么样子？
瑶儿的裙子我自会想办法，你别在这儿胡闹！”
“我胡闹？”
张嬷嬷的声音更高了，“当年若不是夫人临终托孤，我怎会让你进这府门？
如今你倒好，苛待大小姐不说，连自己的亲女儿都委屈……”争吵声渐渐远了，想来是被赵姨娘拉走了。
沈清辞放下《女诫》，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廊下的积水里映出碎金般的光。
晚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小姐，成了！
张嬷嬷果然跟赵姨娘吵起来了，说要去老夫人那里告状呢！”
“做得好。”
沈清辞递给她一块桂花糕，“不过这只是开始，赵姨娘不会善罢甘休的。”
话音刚落，就见沈梦瑶的丫鬟春桃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大小姐！
不好了！
二小姐……二小姐在花园假山后晕过去了！”
沈清辞眸色微沉。
这出戏来得倒快。
她起身理了理衣襟：“带我去看看。”
跟着春桃走到花园假山后，就见沈梦瑶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嘴角还挂着点白沫。
萧煜蹲在她身边，脸色难看至极，见沈清辞来了，厉声质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沈清辞没理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沈梦瑶的状况。
她的脉搏微弱，呼吸急促，指尖冰凉——倒是像极了中了毒的样子。
可再看她的指甲，却泛着正常的粉色，不像中了剧毒的征兆。
“王爷说笑了。”
沈清辞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萧煜，“我一首在院里看书，晚翠可以作证。
倒是妹妹，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
萧煜怒道，“方才我和瑶儿在这里散步，她说有些口渴，让丫鬟去拿水，回来就成了这样！”
沈清辞看向旁边的丫鬟，那丫鬟吓得瑟瑟发抖：“我……我去拿水回来，就看见二小姐躺在地上了……妹妹晕倒前，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沈清辞追问。
丫鬟想了想：“二小姐说想吃些酸梅，奴婢去拿水前，她刚吃了两颗……”沈清辞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石桌上，那里放着个空了的酸梅罐子，罐子旁边还有几颗没吃完的酸梅。
她走过去拿起一颗酸梅，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酸梅的味道，还有一丝极淡的杏仁味。
又是苦杏仁。
只是这次的剂量似乎大了些。
“王爷，”沈清辞看向萧煜，“依我看，还是先请府医来看看吧。”
萧煜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她的话，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让人去请府医。
沈清辞站在一旁，看着萧煜焦急地守在沈梦瑶身边，心里冷笑。
沈梦瑶这招苦肉计倒是演得逼真，既能嫁祸给她，又能博取萧煜的同情，真是一举两得。
只是她千算万算，却忘了酸梅和苦杏仁混在一起，虽然会让人产生中毒的假象，却不会伤及性命。
这一点，还是原主生母在那本《女诫》的批注里提到的。
很快，府医就匆匆赶来。
他仔细检查了沈梦瑶的状况，又闻了闻那些酸梅，皱着眉说道：“王爷，二小姐这不是中毒，是吃了太多酸梅，又误食了几颗苦杏仁，两者相冲，才会晕过去的。”
萧煜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真的？”
“千真万确。”
府医点头，“只要喝些解药，休息片刻就没事了。”
萧煜的脸色有些尴尬，看沈清辞的眼神也多了些复杂。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错怪了她。
沈清辞适时开口：“既然妹妹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便走，没再看萧煜一眼。
走到花园门口时，晚翠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早就知道二小姐是装的？”
“是不是装的不重要。”
沈清辞淡淡道，“重要的是，经过这一次，萧煜对她的信任，总会打些折扣的。”
晚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看着沈清辞的背影，觉得自家小姐好像真的变了，变得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沈清辞回到院里，刚坐下没多久，就见夜玄渊的身影又出现在院门口。
他依旧穿着那件玄色锦袍，手里拿着个小小的药瓶。
“这是解苦杏仁毒的药，或许你用得上。”
夜玄渊将药瓶递给沈清辞，语气平淡。
沈清辞接过药瓶，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夜玄渊打断她，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沈大小姐，这深宅大院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你若是想报仇，光靠这些小伎俩，是远远不够的。”
沈清辞的心头一震。
她看着夜玄渊，忽然觉得这个神秘的男人，或许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
沈清辞再次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迫切。
夜玄渊却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很快就消失在庭院的阴影里。
沈清辞握着手里的药瓶，心里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这个夜玄渊，到底是敌是友？
他为什么要帮她？
还有他送来的那半块玉佩，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她知道，自己卷入的，或许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宅斗那么简单。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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