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潮水一样在永夜之塔中蔓延。
没有窗户的墙壁上镶嵌着泛着冷光的金属板，每隔十米便有一盏苍白的长明灯，发出微弱的嗡嗡声。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能听见脚步声在石板地上回响，仿佛一切生命都被这座冰冷的牢笼吞噬殆尽。
伊莱恩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背靠着墙角，膝盖紧紧抱在胸前。
她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金属床、一张桌子，以及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门上开着一条只够递送食物的小口。
房间的灯光永远都不会熄灭，无论白昼黑夜，永远都是这个灰白的世界。
伊莱恩的指尖习惯性地在床单上画着圈。
她己经记不清被关进这里多久了。
时间在永夜之塔里没有意义。
这里没有天光，没有风，也没有鸟鸣。
只有监控摄像头冰冷的注视和永不停歇的实验安排。
每天清晨，机械臂会从墙壁的暗格中伸出，一份营养餐被送进来。
餐盘总是一样的无味——合成蛋白、压缩蔬菜、淡而无味的水。
伊莱恩己经习惯了这种寡淡的生活，但每当她咬下一口、咀嚼吞咽时，仍然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外面的世界。
她记得母亲做的蜂蜜面包，记得春天的草地和午后的阳光。
可这些记忆己经变得模糊，如同隔着冰封湖面的倒影，只要试图靠近，便会碎裂开来。
伊莱恩并不确定其他实验体是不是也像她一样。
她只在偶尔被带去实验室的路上，偶尔透过玻璃走廊，遥遥看到别的孩子。
他们都穿着同样的白色病号服，头发剪得很短，神情木然。
没人敢说话——守卫的目光锐利如刀，身旁的电击枪让一切反抗都成了幻想。
有时，伊莱恩会在夜深时分听到低低的抽泣声。
那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像某种受伤的小兽。
她想去安慰他们，但她走不出自己的房间，也不敢在监控摄像头下做多余的动作。
更多的时候，是无尽的沉默，沉默得让人觉得自己己经消失了。
实验的日子总是突如其来。
有时一周一次，有时一天数次。
伊莱恩会被守卫带进实验室，那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冷漠的研究员们用笔记本记录她的反应，给她注射药剂，或者让她在虚拟舱里接受各种测试。
她早己学会不去反抗。
他们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每一次实验结束，她都能感到身体内部有某些东西在悄然改变，像是陌生的力量在血液里悄悄滋生。
她知道，自己是“实验体”。
这是塔里唯一的身份。
她没有姓氏，没有家人，只有一个编号和一串资料。
伊莱恩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任何异样、任何不服从都会被记录在案，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她曾见过反抗的孩子被拖走，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即便如此，伊莱恩从未真正放弃过希望。
每当夜里独自坐在床上，她都会闭上眼睛，想象外面的世界——广阔的天空，温暖的阳光，自由的风。
她相信，塔外的世界一定还在那里。
她幻想着逃离：在某个实验结束的间隙，趁守卫不注意，悄悄溜出房间，一路奔跑，首到冲出那扇巨大的铁门，投入无垠的夜色之中。
但她也清楚，这些不过是幻想。
永夜之塔的守卫从未失手。
塔的每一寸空间都布满了监控和警报器。
她的房间门厚重得像一堵墙，连针都插不进去。
她甚至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层，有多少个像她一样的实验体被囚禁着。
有时候，伊莱恩会试着在日记本上写字。
她用偷藏下来的铅笔头，把心里的话一笔一划地写下来。
可每隔几天，房间就会被彻底检查，任何异常的东西都会被没收。
她的日记被撕碎丢进垃圾箱，守卫从不留情。
于是她学会了把一切都记在心里，用回忆和幻想填补这无边的孤独。
“伊莱恩，编号E-73，准备。”
扩音器里传来冷漠的女声。
她知道，这是去实验室的时间到了。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把悲伤和恐惧小心收进内心最深处。
门缓缓打开，两名守卫站在门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
地面在脚下延伸，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灰色河流。
实验室的灯光更为刺眼，冷得像霜雪。
伊莱恩被按在一张金属床上，针管刺入手臂，冰冷的液体缓缓流入体内。
她闭上眼睛，任凭那些感官的疼痛和麻木在身体里蔓延。
她知道，只有等这段时间过去，她才能回到那间灰白的小房间，继续做她的梦。
有一天，她想，总会有人来救她。
或者，她能自己找到逃出去的方法。
她不能就这样被困在这里，等着被耗尽生命。
她还要看看外面的世界，还要呼吸自由的空气。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实验结束，守卫把她带回房间。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发呆。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我要出去，我要自由。”
永夜之塔外，是无尽的黑暗。
可伊莱恩知道，黑暗的另一边，也许正有光明在等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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