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齐煜的淤青周五的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只沉默的巨兽。
齐煜抱着学生会的执勤本从办公楼出来时,远远就看见谢随被宋怀瑾堵在操场角落。
他们把谢随的书包抢过去,往地上狠狠一摔,皱巴巴的试卷散落出来,被风卷着往远处飘。
“上周欠的‘保护费’呢?”
为首的宋怀瑾用脚尖碾过谢随的数学练习册,纸页在鞋底发出细碎的呻吟,“别跟老子装死,你爸欠的债,就得你这小崽子还!”
谢随的背抵着铁丝网,铁丝的尖端硌在他后颈的旧伤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攥紧了口袋里的美工刀,刀片的寒意透过布料渗出来,却没敢拔出来——他知道,只要动了刀,事情就再也收不住了,齐煜说过,要他好好活着,别做傻事。
“他的钱,我替他给。”
齐煜的声音突然从黄毛身后传来,像块冰砸进滚水里。
他把执勤本往旁边的台阶上一放,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
黄毛愣了愣,回头看见他胸前的学生会徽章,嗤笑一声:“学生会的好学生?
也想学人充英雄?
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齐煜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那是他这个月的零花钱,本来想攒着给谢随买本新的数学错题集。
他把信封往黄毛手里一递:“这些够吗?
不够我再去取。”
黄毛掂了掂信封的厚度,突然狞笑着把信封往地上一扔,用脚碾得粉碎:“老子要的不是钱,是看你们这对野鸳鸯不顺眼!”
他挥了挥手,另外两个男生立刻扑上来,一拳砸在齐煜的肚子上。
齐煜弯下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还是死死盯着谢随的方向,用尽力气喊:“谢随,快跑!”
谢随看着齐煜被按在地上打,拳头和脚像雨点般落在他背上、头上,每一下都像砸在自己心上。
他想冲过去,双腿却像灌了铅,黄毛早就料到他会动,一脚踹在他膝盖弯,让他“咚”地跪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水泥地。
“看清楚了,”黄毛踩着齐煜的背,冲谢随嚷嚷,“这就是护着你的下场!”
齐煜的额头磕在台阶上,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他敞开的衬衫上,洇出一朵暗红的花。
他却忽然笑了,笑声里混着血沫:“你们……打我可以……别动他……”谢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和齐煜的血混在一起。
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像只被拔了牙的狗,只能眼睁睁看着想保护的人替自己受辱。
不知过了多久,黄毛他们打累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齐煜趴在地上,后背的校服被血浸透,像块吸饱了水的海绵。
谢随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把他扶起来,手刚碰到他的背,齐煜就疼得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别动……”齐煜的声音气若游丝,“肋骨……好像断了……”谢随的手僵在半空,眼泪突然就下来了,砸在齐煜染血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你傻不傻啊……”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谁要你替我扛……我根本就不需要……”齐煜艰难地转过头,脸上的血和土混在一起,只剩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我知道你不需要,”他喘着气笑,嘴角扯出的弧度让伤口裂得更疼了,“可我想……护着你啊……”他伸出手,想去擦谢随的眼泪,指尖刚碰到谢随的脸颊,就脱力地垂了下去。
谢随这才发现,他的手腕上有圈深深的淤青,是被黄毛用铁链子勒的,紫黑色的印子嵌在苍白的皮肤里,像道锁。
“齐煜!
齐煜你醒醒!”
谢随把他抱在怀里,齐煜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后背的血透过衬衫沾在他胳膊上,黏糊糊的,像层永远洗不掉的痂。
夕阳彻底沉下去了,操场的路灯亮起来,惨白的光打在两人身上。
谢随抱着齐煜,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保护”这两个字,要付出这么痛的代价。
他想起齐煜总说,等他们考去北京,就再也没人能欺负他们了,可现在看来,那一天好像还很远,远得像个永远醒不了的梦。
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尖锐得像救护车的鸣笛。
谢随把齐煜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摸着他后背的淤青——那里的骨头大概真的断了,按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错位。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把美工刀,打开又合上,刀片的寒光映在他通红的眼睛里。
“齐煜,”他对着昏迷的人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你等我,我去给你报仇。”
风卷着散落的试卷从他们身边飘过,其中一张是谢随的数学卷,上面有齐煜用红笔圈出来的错题,旁边写着“别怕,我教你”。
谢随看着那行字,突然把美工刀扔得老远,死死抱住齐煜,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能再让齐煜担心了。
晚自习的铃声停了,操场恢复了寂静。
谢随慢慢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齐煜架到背上,一步一步往校门口挪。
齐煜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像座滚烫的山,后背的血顺着他的衬衫往下流,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像条不会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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